中小企业碳账本管理指南

1. 演进中的全球格局：为何碳管理对中国中小企业至关重要

1.1. 全球低碳化势在必行：新的商业现实

全球气候变化的科学共识以及《巴黎协定》等国际框架，正驱动各国政府和企业加速向低碳经济转型。这一转型不仅仅是环境议题，更深刻地重塑了国际贸易规则、投资偏好和企业发展战略。中小企业作为经济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无法置身于这场全球性的变革之外。日益增长的政治压力和消费者对可持续产品的偏好，使得碳管理从以往的企业社会责任（CSR）范畴，转变为关乎企业生存与发展的核心商业战略。过去，环境问题常被视为成本中心或公共关系活动；如今，随着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等法规的出现，以及投资者对环境、社会和治理（ESG）表现的日益重视，企业的市场准入、成本结构乃至品牌声誉都与碳排放表现直接挂钩。因此，中小企业必须将碳管理思维融入采购、生产、产品设计、市场营销等各个运营环节，以适应新的商业现实。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碳标识新规已于2023年10月正式施行，标志着中国碳标识制度进入标准化操作阶段。这项全球首个系统性碳标识认证规则，以"全生命周期+数字溯源"的创新体系，为中小企业应对国际碳壁垒提供了政策支持。2024年10月1日实施的《温室气体 产品碳足迹 量化要求和指南》(GB/T 24067-2024)进一步明确了产品碳足迹的核算方法，为中小企业提供了标准化的碳管理工具。

1.2. 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全球碳核算的催化剂

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是欧盟为应对碳泄漏、确保其境内外产业在碳成本方面享有公平竞争环境而出台的一项关键政策。该机制本质上是一种“碳关税”，要求进口到欧盟的部分商品，根据其在生产过程中产生的碳排放量支付相应的费用。CBAM的实施，直接推动了非欧盟生产商，包括广大的中国中小企业，必须对其出口到欧盟产品的隐含碳排放进行量化和报告。这标志着未来国际贸易中，产品的碳含量将成为衡量其竞争力的关键指标之一。

CBAM要求采用特定的方法学计算隐含碳排放，这些方法学借鉴了欧盟碳排放交易体系（EU ETS）的规则。为了满足CBAM的合规要求，非欧盟企业将不得不采纳或至少对标这些方法学。这种由法规驱动的实践，实际上正在树立一种超越欧盟边界的碳核算“标准”。即使是那些不直接与欧盟进行贸易的企业，也可能因为全球供应链对碳数据统一性的要求，或为应对其他国家或地区可能出台的类似法规，而逐步向此类标准看齐。因此，对于中小企业而言，尽早熟悉并采纳这些新兴的碳核算国际规范，不仅是应对当前CBAM的需要，更是为未来更广泛的碳相关贸易规则做好准备，从而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占据主动。

1.3. 主动碳管理的商业价值：中小企业的风险、机遇与韧性

面对全球低碳化浪潮和CBAM等具体政策，中小企业若能主动进行碳管理，便可将潜在的合规压力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竞争优势。其风险在于，碳定价机制（如CBAM及国内碳市场）可能导致生产成本上升，在绿色竞争中可能因碳足迹较高而失去市场份额，甚至面临供应链中断的风险。然而，机遇同样显著：通过提升能源效率可以节约成本；开发低碳产品或采用低碳工艺可以开拓新的“绿色”市场；良好的碳绩效有助于提升品牌声誉，吸引投资和优秀人才。例如，初步分析显示，CBAM可能导致中国出口欧盟的钢铁成本增加约25%，铝产品成本增加约9%（过渡期内不计算间接排放）。

中小企业在碳账本管理方面面临诸多挑战。首先是技术能力不足，缺乏碳核算专业人才和系统工具；其次是成本压力大，碳核算投入可能占年利润的7%；第三是数据收集困难，全生命周期碳足迹核算需要覆盖上游供应商、生产制造、运输配送等多环节；最后是国际认证门槛高，需要符合ISO 14064、ISO 14067等国际标准。

有效的碳管理不仅仅是符合法规要求，更是企业提升运营卓越性的体现。进行碳管理首先需要对能源和物料的流动进行细致的监控和量化。这种精细化的审视往往能揭示出企业运营中存在的各种效率低下问题，例如能源浪费、原材料损耗等，这些问题本身就超越了碳排放的范畴。企业在努力减少碳足迹的过程中，通过解决这些 выявленные的低效环节，自然会带来成本的降低、资源利用率的提高以及生产流程的优化。因此，中小企业的低碳转型之路，实际上也是一条通往更高效、更精益、更具整体竞争力的运营之路，其益处远不止于“绿色”本身。

2. 解密欧盟CBAM：中小企业实用指南

2.0. CBAM实施时间线总览

图2：CBAM实施关键时间节点与要求变化

2.1. CBAM核心要素：覆盖产品、实施时间表与关键义务

欧盟CBAM旨在通过对进口到欧盟的部分高碳排放产品征收额外费用，以平衡欧盟内外企业的碳成本。了解其核心要素对中国中小出口企业至关重要。

覆盖产品范围：CBAM初期覆盖的行业包括水泥、钢铁、铝、化肥、电力以及氢气。这些多为能源密集型或碳排放密集型行业。

实施时间表：CBAM的实施采取分阶段进行的方式：

• 过渡期（2023年10月1日至2025年12月31日）：此阶段主要目的是收集数据，进口商需要履行报告义务，但尚不涉及财务支付。
• 全面实施期（自2026年1月1日起）：进口商需要根据进口产品的隐含碳排放量购买并清缴CBAM证书，即开始承担实际的碳成本。

关键义务：在CBAM框架下，欧盟进口商承担主要的合规义务，但非欧盟生产商（包括中国中小企业）则扮演着关键的数据提供者角色。生产商需要向其欧盟进口商提供详细的产品碳排放数据。

潜在扩展：值得注意的是，欧盟委员会将在2024年12月31日前对CBAM的范围进行审查，未来可能将更多产品类别纳入CBAM的覆盖范围。目前CBAM覆盖的产品仅占2019年中国对欧出口总额的1.8%，但若范围扩大，此比例可能增至5%。这种“渐进式施压”的策略，一方面给予了各利益相关方适应和调整的时间，另一方面也明确了欧盟未来将更广泛、更深入地对进口商品征收碳费用的政策方向。因此，即使是目前产品未被覆盖的中小企业，也应密切关注CBAM的动态，未雨绸缪，而不应抱有侥幸心理。当前的过渡期，对所有出口企业而言都是一个宝贵的学习和准备机会。

2.2. 过渡期（2023年10月 - 2025年12月）：报告要求与数据收集详解

CBAM的过渡期是中小企业适应新规、建立数据基础的关键窗口期。在此期间，虽然不涉及直接的财务支付，但对数据报告的准确性和完整性有着严格要求。

非欧盟生产商必须向其欧盟进口商提供以下关键数据信息：

• 直接排放：生产过程中化石燃料燃烧、工业过程产生的直接温室气体排放。
• 间接排放：主要指生产过程中消耗外购电力所产生的排放。
• 前体材料的隐含排放：如果产品生产使用了属于CBAM范围内的前体材料（如钢铁产品使用了铁矿石或焦炭），这些前体材料的碳排放也需要被追踪和报告。
• 生产过程数据：包括采用的生产工艺路线、主要原燃料消耗等。
• 原产国已付碳价：如果在产品生产国已经为这些碳排放支付了碳价（例如通过国内碳市场或碳税），这部分信息也需要报告，因为未来可能用于抵扣CBAM费用。

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是2024年7月1日起，报告人对于进口至欧盟的CBAM商品，必须报告每个商品的实际排放量。若报告人无法从供应商处获取实际排放数据而选择使用欧盟提供的默认值进行报告，则该CBAM报告将被视为不准确或不完整。这一规定极大地提升了对生产商提供高质量、可核查的实际生产数据的要求。2024年10月起，实际排放数据占比不得低于80%，默认值仅限补充。2026年起，欧盟将正式征收碳关税，并逐年减少免费碳配额，至2034年免费配额将完全取消。

企业能否提供精细化、可验证的碳足迹数据，将成为其在欧盟市场竞争中的一个重要差异化因素。CBAM机制允许扣除在原产国已支付的碳价，并且要求提供包括前体在内的详细直接和间接排放数据。那些能够准确证明其产品碳足迹较低（尤其是低于欧盟默认值），并能提供已付碳价证明的中小企业，将帮助其欧盟进口商减少CBAM证书的购买量，从而降低进口成本。这种基于数据的能力，将使这些中小企业更受欧盟进口商青睐，可能转化为优先供应商地位或更优的合同条款。

2.3. 对中国中小企业的潜在影响：成本与行业聚焦

CBAM的实施，无疑将对中国相关出口中小企业带来直接的成本压力和深远的运营影响。

成本影响：根据初步分析，以欧盟碳市场约70-80欧元/吨二氧化碳的价格估算，CBAM可能导致中国向欧盟出口的钢铁成本增加约25%，铝产品成本（在过渡期后计入间接排放的情况下）增加约9%。尽管CBAM初期覆盖的产品占中国对欧盟出口总额的比例有限（约1.8%至3.2%），但对于特定行业和企业而言，这种成本冲击不容小觑。

行业聚焦：初期受影响最大的将是钢铁和铝行业，这两大类产品占中国受CBAM影响产品出口额的99%。对于铝行业而言，其电力消耗巨大，间接排放占比较高。虽然过渡期内CBAM对铝的间接排放暂不计算，但过渡期结束后若计入间接排放，铝产品的出口成本和受影响程度将大幅跃升。

CBAM的影响并非仅限于直接出口这些初级产品的企业。许多中小企业虽然不直接出口钢铁或铝材，但其产品（如汽车零部件、机械设备、五金制品等）大量使用这些原材料。当上游原材料供应商因CBAM而成本上升时，这部分成本压力极有可能沿着供应链向下游传导。因此，处于这些产业链下游的中小企业也将间接感受到CBAM带来的成本压力，需要在其产品定价、供应链选择和成本控制策略中予以充分考量。这种“涟漪效应”将促使整个供应链体系更加关注碳排放管理，并优先选择那些已采取减碳措施、能够提供低碳足迹原材料的供应商。

2.4. 备战全面实施期（2025年后）：从报告到财务责任

从2026年1月1日起，CBAM将进入全面实施阶段，欧盟进口商需要为其进口产品的隐含碳排放量购买并清缴CBAM证书。这意味着非欧盟生产商提供的碳排放数据的准确性和可信度将直接关系到其欧盟客户的财务成本。

在此阶段，对排放报告的核查要求也将更加严格。中小企业在过渡期内建立的碳核算体系和数据报告流程，将面临市场的真正检验。那些能够提供经过独立第三方核查的、高质量碳排放数据的企业，将帮助其进口商更精确地履行CBAM义务，并可能因此获得更稳定的订单和更强的议价能力。

随着财务责任的落地，欧盟进口商在选择供应商时，必然会将产品的碳足迹作为一个关键的考量因素，与价格、质量、交货期等传统指标并重。这种“碳调整后采购”趋势将日益明显。进口商会积极寻找那些能够证明其产品碳排放较低，并能提供可靠数据的非欧盟生产商，以最大限度地降低自身需要购买的CBAM证书数量和相关成本。因此，中国中小企业若能主动进行碳减排，并建立可信的碳足迹核算与报告体系，就能将CBAM的挑战转化为提升产品附加值和市场竞争力的机遇，从单纯的合规应对转向战略性的市场定位。

表1: 欧盟CBAM中小企业速览

关键要素	详细说明	涉及的中国中小企业行动
核心机制	对进口到欧盟的部分高碳产品，根据其生产过程中的碳排放征收“碳关税”	需核算并向欧盟进口商提供产品碳排放数据
覆盖行业 (初期)	水泥、钢铁、铝、化肥、电力、氢气	相关行业出口企业需重点关注
过渡期 (2023.10.1 - 2025.12.31)	仅报告义务，不产生财务支付	建立碳排放监测、核算与报告体系；提供生产过程、直接/间接排放、前体材料排放、已付碳价等数据
数据报告关键节点	2024年7月1日起，强制要求报告实际排放数据	提升数据收集能力，确保数据准确性，避免使用默认值
全面实施期 (2026.1.1起)	进口商需购买CBAM证书，产生实际碳成本	持续提供高质量、可核查的碳排放数据，支持进口商履行义务
数据核查	排放数据将面临越来越严格的核查要求	确保碳核算方法和数据的可靠性、透明性和可追溯性
潜在影响	增加出口成本 (尤其钢铁、铝等行业)；推动供应链整体减碳	实施节能降碳措施，优化供应链，提升产品低碳竞争力
机遇	提供低碳产品可获市场优势；国内已付碳价可能抵扣CBAM费用	积极减排，获取绿色认证，关注国内碳市场与CBAM的衔接

3. 构建企业的“碳账本”：中小企业有效碳核算实务

3.1. “碳账本”：概念与中小企业的必要性

“碳账本”并非一个官方术语，而是对企业系统化记录、管理和分析其温室气体排放与清除活动的一种形象化表述，其核心理念与企业财务账本类似，只不过记录的是“碳”而非“钱”。对中小企业而言，建立和维护这样一本清晰的“碳账本”至关重要，其作用体现在多个层面：

• 内部管理：帮助企业识别主要的碳排放源（“碳热点”），评估减排潜力，制定有针对性的节能降碳措施，并追踪减排成效。
• 外部报告：满足日益增长的外部信息披露需求，例如应对欧盟CBAM的数据报告要求，回应投资者、客户及其他利益相关方对企业环境绩效的问询。
• 合规遵从：应对国内可能逐步扩大的碳排放管制范围，如未来可能被纳入地方或全国碳排放权交易体系。
• 战略决策：为企业的可持续发展战略提供数据支撑。正如财务账本为企业的财务规划、投资决策和绩效评估提供基础数据一样，“碳账本”为企业理解自身碳足迹、识别排放热点、追踪减排目标进展提供了基础信息。这些数据使得中小企业能够就技术投资（如节能设备）、工艺改进、产品重新设计以及供应链合作等方面做出明智的战略决策，从而降低碳风险，抓住低碳机遇。没有系统化的碳核算，企业的碳管理努力将如同盲人摸象，难以精准发力。

3.2. 第一步：能耗监控 – 中小企业实用且经济的解决方案

能源消耗通常是大多数中小企业最大的碳排放来源，因此，精确的能耗监控是构建“碳账本”的第一步，也是最基础的一环。企业需要对电力、燃料（煤、油、天然气等）以及热力（蒸汽、热水等）的消耗情况进行系统性的监测和记录。

传统上，精密的能源监测系统可能因其高成本和复杂性令中小企业望而却步。然而，物联网（IoT）技术的飞速发展，为中小企业提供了诸多低成本、易部署的能耗监控解决方案。例如：

• 智能电表/水表/气表：能够自动采集并远程传输能耗数据，替代人工抄表，提高数据准确性和实时性。
• 无线传感器网络：可在生产设备、照明系统、空调系统等关键用能点部署传感器，实时监测运行状态和能耗数据。
• 低功耗广域网络（LPWAN）技术：如NB-IoT技术，具有覆盖广、功耗低、连接成本低的特点，非常适合在厂区内部署大量传感器进行远程数据采集，例如一个配备3000mAh电池的NB-IoT设备可以运行三到五年。
• 节能型微控制器（MCU）：为IoT设备提供动力，其低功耗特性有助于延长设备电池寿命，降低维护成本。

3.2.1. ZigBee技术的应用与成本优势

ZigBee技术因其低功耗、低成本特性，已成为中小企业能耗监控的首选方案。以基于ZigBee技术的计量监控插座系统为例，该系统通过嵌入标准面板式电源插座的方式，可实现对公共建筑办公室、会议室等房间室温和电能消耗的联网监测和电源控制，具有成本低、组网便捷、控制方便等特点。

3.2.2. GPRS技术的远程监控方案

GPRS技术则是另一种适合中小企业的远程能耗监控方案。基于GPRS的建筑能耗监测系统包括软件系统和硬件系统两部分，硬件系统主要由水、热、电、气等检测设备以及数据采集器、GPRS模块组成。该系统通过组态监控画面能实时看到数据信息，同时实现当故障报警时联动弹出视频画面，使运行管理更加高效。相较于ZigBee，GPRS技术的优势在于其广域覆盖能力，适合分散型工厂的能耗监控需求。

3.2.3. 成本优化的政府支持方案

对于中小企业而言，能耗监控的成本优化方案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政府补贴政策可显著降低中小企业碳管理成本。多地政府已出台碳足迹认证补贴政策，如福州市对节能改造项目按每吨标准煤500元补助，最高补助150万元；常州市对符合条件的动力电池、绿色建材产品碳足迹标识认证获证企业，每张证书给予最高2万元补贴。广州黄埔区对绿色认证费用给予100%补贴，每单认证最高补贴10万元，单个企业每年最高50万元。

其次，共享碳管理平台可降低中小企业碳核算门槛。以"绿舟"碳合规SaaS平台为例，其提供标准化定价（3800元/组起）和批量采购折扣，通过数字化工具帮助企业实现碳数据自动采集与报告生成。绿舟平台已服务安克创新、Ecoflow、追觅、绿联等头部品牌，助力企业降低碳合规成本，平均降低碳排放15%-30%。

第三，数字化工具的应用可提高中小企业碳管理效率。如"能耗宝"平台通过实时监测用能数据，提供节能减碳指导和优化建议，帮助企业实现能效提升和碳排放减量。截至2023年10月，能耗宝已服务行业13个、企业3000多家，管理设备3万个，平均节能12%。

这些技术的应用，使得中小企业能够以相对较小的投入，实现对能源消耗的精细化、实时化管理。实时数据不仅有助于及时发现能源浪费点（如设备空转、管路泄漏等），还能通过数据分析驱动员工行为的改进，从而快速实现节能降本。这种技术的“普惠化”赋予了中小企业以往只有大型企业才拥有的洞察力，为后续的碳排放核算奠定了坚实的数据基础。

3.3. 第二步：温室气体量化 – 国际标准导览 (如ISO 14064-1, GHG Protocol)

在准确掌握能耗数据的基础上，下一步是将其转化为温室气体排放量。这需要遵循国际公认的核算标准和方法学，以确保结果的准确性、可比性和可信度。两个核心的国际标准是：

• ISO 14064-1《温室气体-第一部分：在组织层面温室气体排放和移除的量化和报告指南性规范》：该标准为企业或组织建立其温室气体清单（即企业碳足迹 Corporate Carbon Footprint, CCF）提供了框架和要求。它指导企业如何界定核算边界、识别排放源、选择活动数据和排放因子、进行计算并编制报告。ISO 14064-1本身也借鉴了GHG协议的原则。
• 温室气体核算体系（GHG Protocol）企业核算与报告标准：由世界资源研究所（WRI）和世界可持续发展工商理事会（WBCSD）制定，是全球应用最为广泛的企业温室气体核算指南。

这两个标准都将企业的温室气体排放划分为三个“范围”（Scopes）：

• 范围一（Scope 1）：企业拥有或控制的排放源产生的直接排放，如工厂燃烧化石燃料、生产过程中的化学反应排放、自有车辆的排放等。
• 范围二（Scope 2）：企业外购电力、蒸汽、热力或冷气所对应的间接排放。
• 范围三（Scope 3）：企业价值链中产生的所有其他间接排放，这是一个非常广泛的类别，包括购买的原材料和服务的碳排放、员工通勤、产品运输、产品使用阶段的排放以及产品废弃处置的排放等。

温室气体核算三大范围可视化分析

图3：温室气体核算三大范围详解（ISO 14064-1 & GHG Protocol）

对中小企业而言，起步阶段可以首先聚焦于范围一和范围二的核算，这两部分数据相对容易获取和量化。然而，随着碳管理要求的深化，特别是对于那些产品出口或处于大型企业供应链中的中小企业，范围三排放的重要性日益凸显。CBAM初期主要关注直接排放和部分间接排放（电力），但全球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大趋势以及产品碳足迹（PCF）的全面评估都指向对范围三排放的更严格审视。对中小企业而言，核算和管理范围三排放意味着需要与上下游众多供应商和客户进行数据协同，这无疑是一项巨大挑战，但也蕴藏着巨大的减排潜力和价值共创机会。“碳账本”最终需要容纳范围三数据，才能全面反映企业的碳影响。

3.4. 中小企业碳管理数字化工具：“碳账本”软件与平台

手动进行碳排放核算不仅耗时费力，且容易出错，难以满足动态管理和频繁报告的需求。数字化工具和平台的出现，为中小企业高效、准确地管理“碳账本”提供了有力支持。这些工具通常具备以下功能：

• 数据自动采集与导入：可对接企业的能源管理系统（EMS）、生产执行系统（MES）或物联网设备，自动获取能耗和活动数据。
• 排放因子数据库：内置或可连接权威的排放因子数据库（如国家清单、行业特定数据库等），自动匹配活动数据。
• 碳排放计算引擎：按照选定的核算标准（如ISO 14064-1、GHG Protocol）自动计算各范围的碳排放量。
• 报告生成与可视化：提供标准化的报告模板（如CBAM报告、可持续发展报告等），并通过仪表盘、图表等形式可视化展示碳排放数据、趋势和结构。
• 减排目标跟踪与分析：帮助企业设定减排目标，追踪进展，分析减排效果。

一些专业的碳管理服务机构，如TÜV莱茵、SGS等，也提供或推荐此类数字化碳管理平台，并结合其咨询和认证服务，为企业提供一站式解决方案。例如，佳华科技自主开发的“碳账本”智慧双碳管理平台，就能为企业提供从碳数据采集、核算、统计到分析、管理的全方位服务。

随着碳核算在供应链上下游的普及，企业“碳账本”系统之间的数据互操作性和交换能力将变得越来越重要。中小企业在选择数字化工具时，应考虑到其未来的数据兼容性和接口开放性，以便更顺畅地与供应商、客户及监管机构进行碳数据共享，避免形成数据孤岛，为构建绿色透明的供应链奠定基础。

表2: 中小企业碳核算框架比较

框架名称	主要关注点	对中小企业的主要益处	典型起步步骤
ISO 14064-1	组织层面的温室气体清单量化与报告指南（企业碳足迹CCF），覆盖范围1、2、3	提供国际公认的碳核算与报告框架，增强结果的可信度，为制定减排战略和对外沟通奠定基础，满足利益相关方要求。	1. 界定组织边界和运营边界；2. 识别温室气体排放源与清除汇；3. 量化温室气体排放与清除（收集活动数据、选择排放因子）；4. 编制温室气体清单报告。
GHG Protocol 企业核算与报告标准	全球广泛应用的企业温室气体核算与报告指南，覆盖范围1、2、3	提供详细的方法学指导和工具，帮助企业全面核算其运营和价值链相关的排放，支持设定科学碳目标，提升透明度。	1. 设定组织边界（股权法或控制权法）；2. 设定运营边界（识别范围1、2、3排放）；3. 追踪数据并计算排放量；4. 公开报告排放数据。

4. 追踪产品碳旅程：实施产品全生命周期碳足迹（PCF）体系

4.1. 理解产品碳足迹（PCF）与生命周期评价（LCA）

产品碳足迹（Product Carbon Footprint, PCF）是指一个产品在其整个生命周期内，从原材料获取、生产加工、运输分销、使用到最终废弃处置（即“从摇篮到坟墓”）所产生的温室气体排放总量，通常以二氧化碳当量（CO2​e）表示。而生命周期评价（Life Cycle Assessment, LCA）则是用于系统性量化产品PCF以及其他潜在环境影响的方法学。

对于出口导向型的中小企业而言，理解并实施PCF/LCA至关重要。首先，欧盟CBAM的核心就是核算进口商品的“隐含碳排放”，这本质上就是一种PCF（通常是“从摇篮到大门”的PCF）。其次，PCF数据是企业进行生态设计、优化产品环境性能的科学依据。再次，经过核查的PCF结果可以作为有力的绿色营销工具，向消费者和客户传递产品的环境友好信息。

LCA不仅仅是一项核算工作，更是一个驱动创新和价值创造的有力工具。通过LCA，企业能够识别出产品生命周期中环境影响最大（包括碳排放最高）的环节或“热点”。这种深入的理解使得中小企业能够有针对性地采取改进措施，例如优化产品设计以减少材料和能源消耗、选择低碳替代材料、改进生产工艺、优化物流运输方案等。这些措施不仅能有效降低产品的碳足迹，还常常伴随着成本的节约（如原材料和能源成本的降低）、产品性能的提升，甚至催生出更具市场竞争力的新型可持续产品。因此，LCA超越了单纯的合规性核算，成为企业实现可持续创新和提升综合价值的关键手段。

4.2. LCA的关键阶段：“从摇篮到坟墓”或“从摇篮到大门”

一个完整的LCA通常包含以下关键阶段：

1. 目标与范围界定：明确LCA的研究目的、所评价的产品系统、功能单位（即产品提供服务的量化单位）、系统边界以及评价的时间跨度等。
2. 清单分析（LCI）：收集产品系统在各个生命周期阶段的输入（如能源、原材料、水）和输出（如产品、副产品、污染物排放、废弃物）数据。这是LCA中工作量最大、也最关键的一步。
3. 影响评价（LCIA）：基于清单分析的数据，选择合适的评价方法和模型，对产品生命周期中的各种潜在环境影响进行量化和评估，如全球变暖潜能值（即碳足迹）、酸化潜能、富营养化潜能、资源消耗等。
4. 结果解释：对影响评价的结果进行分析和解读，识别主要的环境影响来源和“热点”环节，评估产品系统的可持续性，并提出改进建议。

在界定系统边界时，常见的有“从摇篮到坟墓”（Cradle-to-Grave）和“从摇篮到大门”（Cradle-to-Gate）两种方式。

• 从摇篮到坟墓：覆盖产品从原材料开采到最终废弃处置的整个生命周期。
• 从摇篮到大门：覆盖产品从原材料开采到成品离开工厂大门（或抵达客户）的阶段，不包括产品的使用和废弃阶段。

对于许多出口产品而言，特别是针对CBAM这类法规，其关注点往往是产品运抵边境前的“隐含碳排放”，这通常对应于“从摇篮到大门”或“从摇篮到边境”的评估范围。对中小企业而言，进行一次完整的“从摇篮到坟墓”的LCA可能数据收集难度大、成本高。因此，可以根据实际需求（如CBAM合规）和自身能力，策略性地选择评估边界。起步阶段可以先聚焦于“从摇篮到大门”的PCF核算，以满足迫切的法规和市场需求。待积累经验和数据后，再逐步扩展到更完整的生命周期阶段，以便更全面地理解产品环境影响，挖掘更深层次的减排潜力，尤其当产品的使用阶段或废弃处置阶段对整体碳足迹贡献显著时。这种分阶段扩展评估边界的方法，可以使LCA对中小企业而言更具可操作性。

4.3. PCF数据收集：中小企业实用清单

数据收集是LCA和PCF核算中最具挑战性的环节，其质量直接决定了最终结果的准确性和可信度。中小企业在进行PCF数据收集时，应遵循“尽可能降低偏向性和不确定性的具有最高质量的数据”原则，并重点关注数据的时间覆盖面（是否能代表当前生产水平）、地理覆盖面（是否与实际供应链区域相符）和技术代表性（是否反映实际采用的工艺技术）。

以下是一个简化的PCF数据收集清单，供中小企业参考（具体数据需求需根据产品特性和LCA目标范围确定）：

• 原材料获取与加工阶段：
  • 各类原材料的种类、单位产品消耗量、来源地。
  • 原材料供应商提供的碳足迹数据（如有，属于高质量一级数据）或行业平均数据（二级数据）。
  • 原材料运输至工厂的距离、运输方式。
• 产品制造阶段：
  • 单位产品消耗的各种能源（电力、燃料、蒸汽等）的种类和数量。
  • 电力来源（电网平均排放因子、绿电比例等）。
  • 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各类废弃物的种类和数量，及其处理方式。
  • 生产过程中直接排放的温室气体（如特定化学反应产生的）。
  • 辅助材料（如催化剂、溶剂等）的种类和单位产品消耗量。
  • 生产用水量及废水排放量。
• 分销和运输阶段：
  • 产品包装材料的种类和单位产品用量。
  • 产品从工厂运输到客户（如欧盟港口）的距离、运输方式（海运、陆运、空运等）。
• 前体材料（针对CBAM）：
  • 若产品生产使用了CBAM清单中的前体材料，需要收集这些前体材料的特定直接和间接隐含碳排放数据、生产路线、报告期以及原产国已付碳价等信息。这些数据通常需要从前体材料供应商处获取。

数据来源：

• 一级数据（Primary Data）：直接从企业自身生产过程或特定供应商处收集的实测数据，准确性最高，应优先采用。例如，企业内部的生产记录、能源账单、采购发票、物流记录等。欧盟CBAM的指导文件也强调，应使用各供应商提供的最新数据来确定CBAM商品的隐含碳排放量，并鼓励使用实际排放数据。
• 二级数据（Secondary Data）：来自LCA数据库、文献、行业报告等的通用数据或平均数据。当一级数据难以获取时可作为替代，但需注意其适用性和不确定性。

数据收集的“重要性原则”：在数据收集过程中，可以运用“截断标准”（cut-off criteria）来合理简化工作量。例如，累计质量输入超过单元过程95%的物料必须纳入计算，单个物料舍弃小于1%；可以舍弃对产品碳足迹影响小于1%的环节，但舍弃环节总的影响不应超过产品碳足迹总量的5%。然而，对于CBAM这类有明确数据要求的法规，应以法规的具体规定为准。

“输入决定输出”（Garbage In, Garbage Out）的原则在PCF/LCA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使用不准确或不具代表性的数据，即使采用再精密的模型，其结果也缺乏实际指导意义。特别是CBAM要求从2024年7月起，如能获取实际排放数据则必须使用，否则报告可能被视为不完整。因此，中小企业投入精力获取高质量的一级数据，不仅是合规的需要，更是确保PCF结果能够真实反映自身产品环境表现、有效指导减排行动、并向客户传递可信信息的根本保障。

4.4. 为CBAM合规设计基础的产品碳足迹追溯系统

为了有效应对CBAM的数据报告要求，并持续管理产品碳足迹，中小企业需要设计并实施一个能够追踪碳数据在生产过程中流动的系统。这个系统应能将输入（原材料、能源）、过程（各生产工序）和输出（产品、排放）联系起来，并最终归集到单位产品上。

构建这样一个追溯系统的基本步骤可以包括：

1. 明确产品与生产流程：识别出口到欧盟的CBAM相关产品，梳理其完整的生产工艺路线，明确各关键工序单元、物料投入、能源消耗点和排放源。这与CBAM要求的“监测方法文件（MMD）”中的边界界定和生产过程描述相一致。
2. 确定数据采集点与参数：根据PCF核算和CBAM报告的需求（参考本报告第4.3节的清单及相关详细参数），在生产流程中确定关键数据采集点和需要监测的具体参数。
3. 建立数据记录与管理机制：
   • 初步阶段：可以从简单的电子表格（如Excel）开始，记录各工序的物料消耗、能源使用、产量等数据。为每个批次或特定时间段的产品建立数据档案。
   • 进阶阶段：逐步引入或开发更专业的数字化工具（参考本报告第3.4节关于数字化工具的章节），实现数据的自动采集、存储、计算和分析。
4. 数据关联与分配：建立规则，将收集到的整体消耗数据（如工厂总用电量）合理分配到具体产品或生产批次上。这可能涉及到基于产量、生产时间或其他相关参数的分配方法。
5. 碳足迹计算与集成：将收集和分配后的活动数据与合适的排放因子（优先使用实测或供应商提供的，其次是数据库数据）结合，计算出各环节的碳排放，并汇总得到产品的碳足迹。
6. 报告与验证准备：系统应能方便地生成满足CBAM报告要求的格式化数据，并保留所有原始数据和计算过程的记录，以备核查。

4.4.1. ERP系统整合实现自动化碳核算

中小企业可通过在ERP系统中添加碳足迹字段（如物料碳值、会计科目比值），实现制造阶段碳核算。例如，为ERP系统中每种物料定义一个字段标记其碳足迹值，若为外购品种则需要供应商提供原始碳足迹，若供应商不能提供则从公共数据库查找标准值代入。这种整合方式可有效利用企业现有管理系统，避免额外投资，同时确保数据的准确性和一致性。

4.4.2. 建立数据共享与追溯机制

中小企业应建立与供应商、物流商、销售商的数据共享机制，确保碳足迹数据的可追溯性。例如，江苏新安电器股份有限公司通过在各厂区、产线、重点设备等关键碳排放环节安装179个用电采集终端和1个天然气表，对企业生产、非生产全环节用能情况进行实时采集，并接入企业产品"智慧碳足迹"管理平台，实现对单个产品从"摇篮到大门"的碳足迹核算。该平台帮助公司将企业整体的生产能耗进行了细化，算清了每件产品的"碳账本"，为其参与国际竞争提供了有力支撑。

4.4.3. 数据合规与安全管理

中小企业在进行碳数据跨境申报时，需遵守中国数据安全法规。根据《数据出境安全评估办法》及相关法律法规，中小企业需对碳排放数据进行分级分类管理，并按照数据出境路径要求进行申报。若数据量未达阈值（如10万人个人信息），可通过标准合同备案方式实现数据跨境传输。通过建立完善的数据管理制度，中小企业可以确保碳数据的合规性和安全性，避免因数据泄露或违规导致的法律风险。

一个持续收集和更新数据的碳足迹追溯系统，能够使PCF的计算从一次性的静态评估转变为动态的管理工具。这意味着产品的碳足迹可以随着工艺改进、原材料替换或能源结构的变化而定期更新，实时反映企业减排努力的效果。这样的动态系统不仅能满足CBAM对特定报告期数据的要求，还能帮助企业向客户展示其在低碳方面的持续进步，并为内部决策提供最新的碳绩效数据。

表3: 中小企业LCA数据收集简化清单 (重点参考CBAM要求)

生命周期阶段/CBAM关注点	关键数据点示例 (单位产品)	可能的数据来源
原材料/前体材料获取	- 主要原材料种类、数量、来源地 <br> - 若为CBAM前体：其特定直接/间接隐含碳排放、生产路线、已付碳价 (由供应商提供)	- 供应商规格书、发票 <br> - 前体材料供应商提供的CBAM符合性数据 <br> - LCA数据库 (作为补充)
上游运输	- 原材料/前体材料从供应商到工厂的运输距离、运输方式	- 物流记录、运输合同
生产制造 (直接排放)	- 各工序燃料消耗种类与数量 <br> - 生产过程产生的工艺排放 (如N2​O, PFCs)	- 能源计量仪表读数、燃料采购记录 <br> - 生产过程监测数据、化学平衡计算
生产制造 (间接排放 - 电力)	- 各工序电力消耗量 <br> - 电力来源 (电网、自产、特定购电协议) 及其排放因子	- 电费单、电表读数 <br> - 电网公司数据、自发电燃料消耗、购电合同
生产制造 (间接排放 - 热力)	- 各工序外购或自产热力消耗量 <br> - 热力来源及其排放因子	- 热力账单、计量仪表 <br> - 供热方数据、自产热燃料消耗
厂内物流/辅助过程	- 厂内物料转运能耗 <br> - 废物处理能耗及排放	- 内部记录、设备能耗参数 <br> - 废物处理商数据
产品输出与运输至欧盟	- 成品产量 <br> - 产品包装材料种类与用量 <br> - 产品到欧盟口岸的运输距离、运输方式	- 生产报表、库存记录 <br> - 包装规格、采购记录 <br> - 物流记录、货运提单

5. 获取信任与市场准入：绿色供应链认证

5.1. 绿色认证对出口企业的战略价值

在日益关注可持续发展和警惕“漂绿”行为（即企业虚假或夸大其环境友好声明）的全球市场中，获得 معتبر的第三方绿色认证，对中国中小出口企业而言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这些认证能够：

• 增强客户信任：经过独立机构审核和验证的声明，远比企业自说自话更具公信力，有助于建立与客户（尤其是对可持续性要求较高的欧盟客户）之间的信任。
• 满足采购要求：越来越多的国际品牌商和零售商将其可持续发展理念延伸至供应链，对供应商提出明确的绿色要求，持有相关认证往往是进入其采购名单的“敲门砖”或加分项。
• 提供竞争优势：在同类产品中，获得绿色认证的产品更容易脱颖而出，吸引关注环保的消费者，从而获得市场竞争优势。
• 促进市场准入：某些市场或特定客户可能将特定的绿色认证作为准入条件。

虽然CBAM本身是一种碳定价机制，属于关税性质，但绿色认证则扮演着一种“非关税贸易促进工具”的角色。大型跨国采购商在筛选供应商时，除了CBAM合规性外，还会综合考量其整体环境社会表现，而相关认证正是这种表现的有力证明。因此，中小企业通过获取合适的绿色认证，可以主动克服潜在的与环境绩效相关的非关税壁垒，补充其在应对CBAM等直接碳成本机制方面的努力，从而更顺畅地融入全球绿色供应链。

5.2. 中小企业相关认证概览

绿色认证体系繁多，中小企业应根据自身产品特性、目标市场和客户需求，选择最适合的认证项目。以下是一些常见的相关认证：

5.2.1. 组织层面：ISO 14001（环境管理体系）

ISO 14001是一个国际公认的环境管理体系（EMS）标准，它为企业提供了一个系统化的框架，用于识别、管理、监控和改进其环境表现。获得ISO 14001认证，表明企业建立了一套有效的机制来持续改进其环境绩效、遵守环境法律法规、降低运营风险并与利益相关方进行沟通。虽然ISO 14001本身不直接核算碳排放，但一个有效的EMS是企业实施碳减排措施、管理碳数据的重要基础。许多企业将ISO 14001作为其可持续发展管理的基石。

5.2.2. 产品层面：ISO 14067（产品碳足迹）、环境产品声明（EPD）

• ISO 14067《温室气体-产品的碳足迹-量化要求及指南》：该标准专门针对产品碳足迹的量化和报告提供指导。通过ISO 14067核查，企业可以对其产品的碳足迹声明提供可信的第三方背书，这对于满足CBAM对产品隐含碳排放数据的要求，以及向市场传递低碳产品信息都非常有价值。核查过程通常包括对LCA研究的范围、数据质量、计算方法和结果报告的全面审查。
• 环境产品声明（Environmental Product Declaration, EPD）：EPD是一种基于ISO 14025（III型环境标志）标准，全面、透明地披露产品从摇篮到坟墓（或到大门）的环境影响信息的标准化文件。EPD的核心数据来源于LCA研究。它不仅包括碳足迹信息，还可能包括其他环境影响类别（如资源消耗、水足迹、空气污染等）。EPD因其标准化和可比性，在建筑、制造等行业得到广泛应用，是企业间（B2B）沟通产品环境性能的重要工具。

5.2.3. 特定行业及其他生态标签

除了上述通用性较强的标准外，还存在大量针对特定行业或特定环境属性的认证和标签。例如：

• 电子行业：存在针对电子零组件的环保标签、节能标签、有害物质控制等多种类型的绿色验证。
• 铝业：铝业管理倡议（Aluminium Stewardship Initiative, ASI）绩效标准，旨在推动铝价值链负责任的生产、采购和管理。
• 综合性生态标签：如德国莱茵TÜV集团的绿色产品标志（Green Product Mark），这是一个基于ISO 14024（I型环境标志）的自愿性标签，从产品生命周期的角度评估其整体环境友好性。

中小企业应调研其产品所属行业和目标市场中最受认可和重视的标签，以实现认证价值的最大化。

5.3. 中小企业认证选择与筹备实用方法

选择和准备认证对中小企业而言可能是一项复杂的任务。以下是一些实用建议：

1. 战略性选择：
   • 市场调研：了解目标市场（尤其是欧盟市场）的客户、竞争对手和行业协会对哪些认证最为看重。
   • 客户需求：直接与主要客户沟通，了解他们是否有特定的认证要求或偏好。
   • 自身能力与资源：评估企业当前的管​​理水平、数据基础和可投入的资源，选择与自身发展阶段相匹配的认证。可以从基础性的ISO 14001开始，逐步向产品层面的PCF核查或EPD发展。
2. 系统性筹备：
   • 差距分析：对照选定认证标准的要求，评估企业现有体系与标准之间的差距。
   • 体系建立与文件化：根据标准要求，建立或完善相应的管理流程、操作规程，并形成文件化记录。例如，ISO 14067核查通常需要详细的LCA报告和支持数据。
   • 内部培训与意识提升：确保相关员工理解标准要求，并具备执行能力。
   • 内部审核：在正式认证审核前，进行一次或多次内部审核，以发现和纠正不符合项。
   • 选择认证机构：选择经认可的、具有良好声誉和相关行业经验的认证机构，如TÜV莱茵、SGS、Intertek、必维国际检验集团等。
3. 理解认证流程： 典型的认证/核查流程包括：
   • 初步沟通与合同签订：与认证机构沟通需求，确定认证范围和目标，签订合同。
   • 文件审核（预审）：认证机构审核企业提交的管理体系文件或LCA报告等。
   • 现场审核/核查：审核员到企业现场，通过访谈、查阅记录、现场观察等方式，验证体系的符合性和有效性，或核实PCF数据的准确性。
   • 不符合项整改：如发现不符合项，企业需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整改。
   • 签发证书/声明：审核通过后，认证机构签发认证证书或核查声明。
   • 监督审核/重新核查：为保持证书/声明的有效性，通常需要定期进行监督审核或在产品/流程发生重大变化时进行重新核查。

企业应将认证过程视为一次提升内部管理水平和夯实数据基础的宝贵机会，而不仅仅是为了获得一纸证书。在筹备认证的过程中，企业往往需要对其现有的生产流程、数据收集体系和管理实践进行全面梳理。这个过程本身就能暴露出许多 ранее未被察觉的效率低下环节、数据管理漏洞以及运营改进空间。通过解决这些问题来满足认证标准的要求，企业能够实实在在地提升运营效率、规范管理、培养团队能力，并逐步建立起持续改进的文化。这些在认证准备过程中获得的内部管理提升，其价值可能不亚于甚至超过认证证书本身带来的外部效益。

5.4. 绿色供应链认证的具体实施策略

5.4.1. 建立绿色供应链认证标准体系

中小企业可通过以下路径构建绿色供应链认证体系：首先，明确绿色供应链认证标准。GB/T39257、GB/T33635绿色供应链管理体系认证是中小企业可选择的重要标准。这些标准要求企业建立绿色采购与供应商管理、节能减排与环境管理、绿色物流与配送、绿色回收与处置等管理体系。绿色供应链认证不仅关注企业自身的碳排放，还包括上游供应商和下游客户的碳排放，形成全链条的碳管理。

5.4.2. 分阶段实施与产业集群协作

中小企业可采取"先试点后推广"的策略，先从核心产品线或关键供应商入手，逐步扩展至全供应链。例如，某家电企业通过优先优化高碳排环节（如能源密集型生产），实现了碳足迹降低12%，并通过SGS认证。某快时尚品牌则建立了数字化平台整合供应商数据，采用门到门模型覆盖从纺纱到零售的全链条，最终通过碳标签认证，产品销量增长20%。

中小企业可借助产业集群的力量，共享碳管理资源和数据。例如，江苏光伏产业通过联盟合作、共享研发平台（如福莱特、阿特斯案例）推动绿色认证；纺织行业也可通过建立共享数据库和评价体系，降低单个企业的认证成本。

5.4.3. 供应商碳管理制度建设

中小企业应将供应商碳排放水平纳入采购决策，收集供应商关于应对气候变化的信息，包括能源使用、节能减碳、温室气体盘查与查证、节能减碳目标及方案、可再生能源的使用比例等。对于高碳排放供应商，要求其按ISO14064-1标准进行温室气体内部盘查并披露，并邀请第三方对数据进行查证。通过建立供应商碳管理制度，中小企业可以有效降低供应链整体的碳排放，提高产品的国际竞争力。

表4: 出口中小企业关键绿色认证概览

认证/核查项目	主要益处	对CBAM/出口商的关联性	一般流程简介
ISO 14001 环境管理体系认证	建立系统化的环境管理框架，持续改进环境绩效，确保合规，提升管理效率和利益相关方信任。	展示企业对环境管理的系统性承诺和行动，是许多供应链准入的基础，间接支持碳减排努力。	体系策划与建立 -> 文件化 -> 实施运行 -> 内部审核与管理评审 -> 第三方审核 -> 获证与持续改进。
ISO 14067 产品碳足迹(PCF)核查	提供产品碳足迹声明的独立第三方可信度，识别减排热点，支持绿色营销和产品设计。	直接为欧盟进口商提供CBAM报告所需的、经过核查的产品隐含碳排放数据，增强数据可靠性。	进行LCA研究并计算PCF -> 编制PCF报告 -> 第三方核查机构对LCA方法、数据、计算和报告进行审核 -> 发布核查声明。
环境产品声明 (EPD) (基于ISO 14025)	标准化、透明化地披露产品全生命周期的综合环境影响信息（包括碳足迹），便于B2B沟通和产品比较。	向客户（尤其是建筑、制造行业）提供全面的、可比的产品环境绩效数据，满足其对供应链透明度的要求。	进行LCA研究 -> 按照特定产品类别规则(PCR)编制EPD报告 -> 第三方独立验证 -> 在EPD计划运营商处注册并发布。
TÜV莱茵绿色产品标志等生态标签	表明产品在特定类别中具有整体环境优越性，引导消费者选择，提升品牌形象。	帮助产品在欧盟等注重环保的市场中脱颖而出，满足消费者对绿色产品的偏好。	产品送检与资料提交 -> 符合性评估（可能涉及LCA、特定标准测试等） -> 审核 -> 授权使用标志。

6. 政策衔接：应对中国“双碳”目标与欧盟CBAM

6.1. 中国国家气候目标（“双碳”目标）与全国碳市场（ETS）：对中小企业的影响

中国已明确提出力争于2030年前实现二氧化碳排放达峰、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的“双碳”目标。为实现这一宏伟蓝图，中国于2021年7月正式启动了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ETS），目前主要覆盖发电行业，但计划逐步扩大行业覆盖范围。全国碳市场通过市场机制控制温室气体排放，对重点排放单位设定碳排放配额，并允许配额交易，从而激励企业以最低成本实现减排。

尽管中小企业在初期可能不被直接纳入全国碳市场的强制履约范围，但其影响依然深远：

• 能源成本上升：如果发电企业等上游能源供应商因碳市场履约而成本增加，这部分成本可能通过电价等形式传导至下游用能的中小企业。
• 未来纳入风险：随着碳市场覆盖范围的逐步扩大，部分高耗能、高排放行业的中小企业未来也可能被直接纳入管控。
• 供应链压力：已被纳入碳市场的大型企业，可能会对其供应链上的中小企业提出碳减排和碳数据报告的要求。
• 声誉与机遇：积极响应国家“双碳”目标，主动进行碳减排的中小企业，能够树立良好的社会形象，并可能在绿色采购、绿色金融等方面获得更多机遇。

一个健全且不断完善的中国碳市场，不仅是推动国内产业绿色低碳转型的核心政策工具，也可能成为应对CBAM等外部碳约束的“缓冲垫”。CBAM机制允许进口商在申报时，抵扣在原产国已为产品隐含碳排放支付的碳价。这意味着，如果中国出口产品因国内碳市场机制（如配额成本）而已承担了相应的碳成本，这部分成本理论上可以在欧盟清缴CBAM证书时获得减免。因此，中国碳市场的发展，特别是碳价水平的提升和覆盖范围的扩大，将有助于降低中国出口商品在欧盟市场面临的CBAM实际负担。参与国内碳市场或受其间接影响的中小企业，其减碳努力和承担的碳成本，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在为应对CBAM做准备。

6.2. 善用政府支持：节能降碳补贴与激励政策

中国各级政府为推动实现“双碳”目标，出台了一系列针对企业节能减排、绿色技术改造和低碳发展的扶持政策和激励措施。中小企业应积极关注并充分利用这些政策资源，以降低绿色转型的成本压力。

这些支持政策通常包括：

• 节能技术改造补贴：对企业采用高效节能设备、实施工艺节能改造等项目，按节能量或投资额给予一定比例的资金补贴。例如，上海市静安区对年节能量20吨标准煤以上或年降碳量30吨二氧化碳以上的产业节能减排项目，可按1200元/吨标准煤或800元/吨二氧化碳的标准给予补贴，或按项目投资额的20%给予补贴，单个项目最高补贴100万元。
• 可再生能源应用补贴：鼓励企业建设分布式光伏、购买绿色电力等。
• 绿色低碳技术研发与推广支持：对企业开展节能降碳新技术、新产品专利申请、节能低碳认证等给予资助。
• 能源管理体系建设与认证奖励：对获得能源管理体系（如ISO 50001）等认证的企业给予一次性奖励，如上海静安区对获得能源管理体系等认证的企事业单位给予10万元一次性奖励。
• 合同能源管理项目支持：对节能服务公司实施的合同能源管理项目给予补贴。
• 碳普惠机制激励：一些地方探索碳普惠机制，对小微企业、社区家庭和个人的节能减碳行为赋予价值，并给予激励。

然而，获取这些政府支持往往需要企业熟悉政策细节、满足申报条件并完成相应的申请流程。这对于资源相对有限的中小企业而言可能是一项挑战。因此，中小企业需要培养解读政策文件、编制申报材料和履行合规义务的能力。同时，行业协会、专业咨询机构等也可以在此过程中发挥桥梁作用，帮助中小企业对接政策资源，提高申报成功率。

6.3. 统筹国内行动与国际要求（如CBAM）的协同效应

中小企业在应对国内“双碳”目标和欧盟CBAM等国际规则时，不应将其视为孤立的、各自为战的任务。实际上，两者之间存在高度的协同效应。企业为满足国内政策要求而采取的减碳行动，往往能直接助力其应对国际市场的碳挑战。

例如：

• 提升能源效率：既是响应国内节能降耗号召，降低运营成本的有效途径，也能直接减少产品生产过程中的碳排放，从而降低产品在CBAM机制下的碳足迹。
• 使用清洁能源：如建设分布式光伏或购买绿电，不仅有助于完成国内可再生能源消纳目标，还能显著降低产品的间接碳排放，提升在欧盟市场的竞争力。
• 参与国内碳市场（如适用）：企业在国内碳市场为碳排放支付的成本，未来可能用于抵扣CBAM费用，从而减轻出口的额外负担。
• 建立碳核算与报告体系：为满足国内监管（如未来可能的环境信息披露要求）或参与碳市场而建立的碳核算体系，其数据和方法学基础同样适用于CBAM的报告要求。

中国政府已明确将应对碳关税作为重要事项纳入各项战略和政策，并强调以“双碳”目标为抓手，切实转变经济和外贸增长方式，大幅度减少工业领域碳排放水平，降低全经济的碳排放强度，这是应对所有碳关税的根本性战略措施。中小企业应顺应这一大方向，制定一体化的碳管理战略，将国内政策要求与国际市场准入条件统筹考虑。通过系统性的节能降碳、技术升级和管理优化，不仅能够满足合规要求，更能将碳管理转化为提升企业核心竞争力和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内在动力。

表5: 中国政府支持中小企业低碳化转型政策示例 (信息供参考，具体请查阅地方最新政策)

项目类型	简要描述 (参考上海静安区等地方政策)	对中小企业的潜在益处	获取信息/申请的一般途径
全国碳市场 (ETS) 衔接 (针对未来可能纳入的行业)	重点排放单位通过履约、交易等机制管理碳排放。	促使企业关注碳成本，推动减排；国内已付碳价可能用于抵扣CBAM。	关注国家及地方生态环境部门发布的碳市场相关政策、纳入门槛及履约要求。
产业节能减排降碳项目补贴	对企业实施的节能技术改造、设备更新等项目，按节能量或投资额的一定比例给予补贴。如上海静安区按1200元/吨标煤或800元/吨CO2​或投资额20%补贴，最高100万元。	降低节能改造的初始投资门槛，加速技术升级，直接减少碳排放。	查阅地方发改委、工信局、生态环境局等部门发布的专项资金申报指南或节能减排政策。
可再生能源应用支持	对企业建设分布式光伏、购买绿电绿证等给予补贴或奖励。	降低使用清洁能源的成本，减少范围二碳排放。	关注地方发改委、能源局发布的针对可再生能源应用的扶持政策。
节能减排降碳技术研发与推广补贴	对企业开展节能低碳技术研发、专利申请、节能低碳认证等给予资金支持。	鼓励技术创新和先进技术应用，提升企业核心竞争力。	查阅地方科技局、发改委、工信局等部门发布的科技创新或绿色技术推广专项资金政策。
能源(碳)审计与管理体系认证补贴/奖励	对企业开展能源审计项目按服务费一定比例补贴 (如上海长宁区50%，最高10万元)；对获得能源管理体系等认证的企业给予一次性奖励 (如上海静安区10万元)。	帮助企业摸清能源家底，识别节能潜力；规范能源管理行为，提升管理水平。	咨询地方发改委或相关受理部门，了解具体申报条件和流程。
合同能源管理项目补贴	对节能服务公司为用能单位实施的合同能源管理项目，按投资额或节能率给予补贴。	降低企业通过合同能源管理模式实施节能改造的门槛和风险。	了解地方针对合同能源管理的专项扶持政策，通常由节能服务公司申报。

6.4. 对接欧盟CBAM碳关税机制的具体策略

6.4.1. 了解CBAM核心要素与豁免政策

CBAM要求进口商按季度提交商品数量、碳排放量及原产国已支付的碳价信息。2026年起，欧盟将正式征收碳关税，并逐年减少免费碳配额，至2034年免费配额将完全取消。这意味着中小企业必须建立准确、可靠的碳排放数据采集和核算系统，以满足CBAM的要求。

欧盟CBAM对"低货值"、"小批量"产品有豁免政策，例如年进口量低于50吨的钢铁、铝制品进口商可直接豁免申报义务。中小企业可针对欧盟市场开发高附加值、低排放的定制化产品，通过"小而精"的产品策略规避碳关税，同时提升利润率。此外，中小企业还可关注欧盟与其他经济体的碳价互认谈判进展，提前布局跨境碳成本抵扣机制，避免双重征税。

6.4.2. 建立与欧盟碳市场的衔接机制

中小企业应建立覆盖原料采购、生产加工、物流运输的碳足迹核算模型，并参与国内碳市场交易，获取可抵扣的碳价凭证。通过建立企业碳账户，中小企业可以将低碳行为转化为可量化的碳资产，提高产品的国际竞争力。同时，中小企业还应关注欧盟碳价动态，通过购买碳配额或参与国际碳交易对冲成本风险。

6.4.3. 利用数字化工具提高碳管理效率

中小企业可通过数字化碳管理工具（如"碳管家"、“绿舟SaaS平台”）实现碳数据的自动采集、分析和报告。这些平台通常设置各类通用核算标准与碳排放因子库，显著降低了中小企业开展碳核算的门槛。部分平台工具还基于行业特征，采用现场审核、应用区块链技术、沉淀产业数据协助校验等手段提升核算精度。

6.4.4. 建立与欧盟客户的协作机制

中小企业应与欧盟进口商建立紧密协作关系，共同应对CBAM的挑战。例如，要求原材料供应商提供产品碳足迹报告，建立供应商碳绩效档案；优化物流环节，采用铁路、海运等低碳运输方式替代公路运输，减少运输过程中的间接排放。通过建立与欧盟客户的协作机制，中小企业可以提高碳数据的准确性和透明度，降低碳关税成本。

7. 行动路线图：中小企业整合碳管理以实现可持续增长

7.0. 中小企业碳管理全景实施路径

图5：中小企业碳管理五阶段实施路径

7.1. 中小企业分阶段实施路径：从认知到引领

对中小企业而言，全面整合碳管理是一个系统工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建议采取分阶段、循序渐进的方法，逐步提升碳管理能力：

1. 阶段一：认知与评估 (Awareness & Assessment)
   • 核心任务：学习和理解与自身相关的碳管理要求（如CBAM对出口产品的影响、国内相关政策法规），对企业当前的能源消耗和碳排放状况进行初步摸底和评估。
   • 具体行动：参加行业培训，阅读政策解读；开展一次简易的能源审计或碳排放盘查，识别主要的能源消耗环节和碳排放源。
2. 阶段二：规划与体系搭建 (Planning & System Setup)
   • 核心任务：根据评估结果和外部要求，设定初步的节能降碳目标，建立基础的“碳账本”管理制度和数据监测体系。
   • 具体行动：制定简单的碳减排计划；明确能耗和碳排放数据的收集负责人、收集频率和记录方法；开始使用电子表格或简易软件记录关键数据。
3. 阶段三：实施与改进 (Implementation & Improvement)
   • 核心任务：根据规划，逐步实施节能降碳措施，优化生产工艺，探索使用低碳原材料，并持续改进PCF数据的准确性和完整性。
   • 具体行动：投资回报率高、易于实施的节能技改项目（如更换高效电机、LED照明）；优化生产调度，减少能源浪费；开始收集供应商提供的原材料碳信息；完善PCF数据清单。
4. 阶段四：核查与认证 (Verification & Certification)
   • 核心任务：对企业碳核算体系、特定产品的碳足迹或环境管理体系寻求第三方独立核查或认证，以增强可信度和市场认可度。
   • 具体行动：选择合适的认证项目（如ISO 14001, ISO 14067 PCF核查），聘请认证机构进行审核，并根据审核意见进行改进。
5. 阶段五：供应链协同与行业引领 (Supply Chain Engagement & Leadership)
   • 核心任务：将碳管理延伸至供应链上下游，与供应商和客户共同推动减排，积极参与行业标准制定，探索低碳产品和商业模式创新。
   • 具体行动：向供应商传递碳减排要求，优先采购低碳原材料和服务；与客户分享产品碳信息，共同探索减排方案；参与行业协会的碳管理交流活动，分享经验。

实现显著的碳减排和完善的系统整合并非一次性项目，而是一个持续改进的旅程。中小企业应秉持迭代优化的理念：从基础入手（如能耗监控、简单碳核算），在实践中学习，识别改进点，实施变革，然后重新评估。这种循环往复的过程，与ISO 14001等管理体系的PDCA（策划-实施-检查-行动）持续改进哲学一脉相承，能够帮助中小企业逐步积累能力，适应不断变化的法规和技术，稳步推进碳管理工作，而无需在初期就投入可能超出其承受能力的巨大资源。

7.2. 克服中小企业常见挑战的实用技巧（成本、专业知识、数据）

中小企业在推进碳管理过程中，往往面临成本投入、专业知识缺乏和数据获取困难等共性挑战。以下是一些实用应对建议：

• 成本控制：
  • 优先低成本/无成本措施：从改进操作习惯、优化生产调度、加强设备维护等无需大量资金投入的措施入手。
  • 关注高投资回报项目：优先选择那些节能效益明显、投资回收期短的技术改造项目。
  • 善用政府补贴与激励：积极申请各级政府提供的节能减排专项资金、税收优惠等政策支持。
  • 探索绿色金融：了解银行等金融机构提供的绿色信贷、绿色债券等融资产品。
• 专业知识获取：
  • 利用公共资源：关注政府部门、行业协会、科研院所等发布的指南、培训材料和最佳实践案例。
  • 分阶段引入外部支持：对于复杂问题（如LCA分析、认证辅导），可以考虑聘请专业咨询机构提供阶段性服务，避免长期依赖。
  • 培养内部人才：鼓励员工参加碳管理相关的培训课程，逐步建立内部的专业团队或指定专人负责。
  • 行业交流与学习：积极参与行业研讨会、论坛等，向同行学习经验。
• 数据管理：
  • 从现有数据入手：首先梳理企业已有的生产记录、能源账单、采购记录等，作为数据收集的基础。
  • 谨慎使用默认值：在缺乏一手数据时，可暂时参考行业平均数据或数据库数据，但应明确其不确定性，并努力获取实际数据替代，尤其对于CBAM报告，2024年7月后对实际数据的要求更为严格。
  • 建立简易追踪系统：初期可利用Excel等工具建立数据记录和追踪表，逐步过渡到更专业的碳管理软件。
  • 利用IoT技术：对于关键能耗点，可考虑部署低成本的IoT传感器和监控设备，实现数据自动采集和实时监控。

中小企业由于自身资源（资金、技术、人才）相对有限，单打独斗地应对复杂的碳管理挑战往往力不从心。此时，合作就成为一种重要的“力量倍增器”。无论是通过行业协会、产业集群，还是区域性的联合倡议，中小企业都可以通过合作来整合资源、共享知识和最佳实践、甚至获得集体议价能力（例如在采购绿色技术或咨询服务时）。例如，行业协会可以组织开发针对本行业特点的碳核算指南、举办专业培训，或者协助企业对接政府补贴资源。这种抱团取暖、协同作战的方式，能够有效帮助中小企业克服个体局限，更经济、更高效地推进其绿色低碳转型进程。

7.3. 案例启示：中国企业在碳中和道路上的探索

尽管许多详细的中小企业碳中和案例尚在涌现，但一些中国大中型企业的先行实践，为中小企业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和启示：

• 设定明确的减排目标：如隆基绿能、联想集团等企业已发布了自身的绝对碳排放量减少目标，并优先通过实施节能减排行动、应用清洁能源等方式实现最大程度减碳。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设定范围一和范围二的减排目标乃至碳中和目标。
• 推动价值链减碳（范围三）：联想等企业不仅关注自身运营（范围一、二）的碳排放，还积极管理供应商，推动整个价值链的减碳。这对于处于供应链上的中小企业意味着未来将面临更多来自下游客户的碳管理要求。
• 绿色生产与工艺创新：联想等企业关注生产过程中的能源消耗，通过提升可再生能源使用比例、加强绿色工艺开发等方式降低排放。
• 低碳产品与服务创新：共享出行是典型的低碳服务模式。例如，经过测算，美团单车每公里可减少碳排放48.70克，美团电单车每公里可减少54.50克。这启示企业可以通过商业模式创新来贡献于碳减排。

虽然这些案例多为大型企业，但其在设定目标、管理供应链、技术创新等方面的做法，对中小企业具有借鉴意义。中小企业可以学习这些先行者的思路，结合自身实际情况，找到适合自己的碳管理路径。行业协会等机构可以在此过程中发挥作用，将大型企业的成功经验进行提炼和转化，使其更易于被中小企业理解和应用。

7.4. 中小企业碳账本管理的未来展望

碳账本管理不仅是应对国际碳关税的工具，更是中小企业实现绿色转型和可持续发展的战略路径。未来，中小企业碳账本管理将呈现以下趋势：

首先，碳管理将更加数字化和智能化。随着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发展，碳数据采集和核算将更加自动化和精准化。例如，基于ZigBee和GPRS技术的无线传感网络可实现能耗数据的实时采集；AI算法可帮助中小企业识别高排放环节，制定针对性的减排方案。数字化转型将成为中小企业碳管理的核心驱动力，降低碳核算成本的同时提高数据质量。

其次，绿色金融将为中小企业碳管理提供资金支持。多地政府已出台绿色金融政策，为中小企业碳管理提供低息贷款、绿色债券等融资渠道。例如，浙江省衢州市为各行业企业构建碳账户，其中工业碳账户已贴标的企业中，中小企业占比80%；湖州市依托公共数据平台实现了100%线上取数并进行企业ESG评价，截至2021年8月末，共有1万多家企业获得ESG评分。绿色金融将成为中小企业碳管理的重要资金来源，降低转型成本的同时提高融资能力。

第三，产业集群协作将成为中小企业碳管理的新模式。中小企业可通过产业集群的力量，共享碳管理资源和数据，降低单个企业的碳管理成本。例如，江苏光伏产业通过联盟合作、共享研发平台推动绿色认证；纺织行业也可通过建立共享数据库和评价体系，实现绿色供应链管理。产业集群协作将成为中小企业碳管理的有效途径，提高整体竞争力的同时降低转型成本。

第四，碳账本管理将与企业品牌和市场价值紧密结合。随着消费者环保意识的提升，碳足迹将成为产品差异化的重要因素。例如，安克创新通过绿舟平台实现碳足迹全生命周期测算，获得亚马逊气候友好认证，产品销售额平均增长12%，点击率提升32倍。碳账本管理将成为中小企业提升品牌价值和市场竞争力的重要手段，推动企业从被动合规到主动创新的转变。

最后，中小企业碳账本管理将逐步与国际标准接轨。随着中国碳标识制度的不断完善，中小企业碳管理将更加国际化和标准化。例如，《关于建立碳足迹管理体系的实施方案》提出到2027年制定发布与国际接轨的国家产品碳足迹核算通则标准，到2030年基本建成覆盖范围广、数据质量高、国际影响力强的产品碳足迹因子数据库。中小企业碳账本管理将逐步实现与国际标准的接轨，提高产品的国际竞争力和市场接受度。

面对欧盟CBAM碳关税机制的挑战，中小企业不应将其视为负担，而应视为机遇。通过主动构建碳账本管理系统，中小企业可以抢占绿色经济先机，实现从"能耗监控"到"绿色供应链认证"的转型升级。未来，碳账本管理将成为中小企业可持续发展的核心能力，推动企业在全球绿色经济浪潮中立于不败之地。

7.4. 结论：打造低碳经济时代下“面向未来”的中小企业

对中国中小企业而言，积极主动地进行碳管理，建立从能耗监控、碳账本构建到产品碳足迹追溯和绿色供应链认证的完整体系，已不再仅仅是为了应对欧盟CBAM等外部合规压力，更是企业在日趋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提升韧性、抓住机遇、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内在需求。

这不仅是一项应对外部压力的合规任务，更是一次提升企业内在价值和竞争力的战略机遇。中国政府正在大力倡导发展以创新、高科技、高效率和可持续为特征的“新质生产力”。中小企业通过碳管理所进行的技术升级、效率提升、数字化转型以及对绿色低碳发展模式的探索，与国家推动经济转型升级的宏大战略方向高度契合。

因此，那些能够主动拥抱低碳转型、将碳管理融入企业发展基因的中小企业，不仅能够从容应对当前的国际贸易规则变化，更能够在中国经济向高质量、可持续发展模式转变的浪潮中，将自身打造成为真正“面向未来”、充满活力和竞争力的新型市场主体。这条道路虽然充满挑战，但也孕育着无限的创新机遇和广阔的发展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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